Vacuum Orange 。橘仔的體感實驗室。

前天晚上在抗爭現場發生一些事，我不知道我遇到的情況，是剛好我比較衰，

還是因為真的背後有甚麼勢力在運作，但，我還是決定寫出來，如果大家有不同觀察，

歡迎一起補完。

我在占領議場的第二天3/19下午4~5點，離開議場內抗爭的大家回家休息，準備隔天上班。

之後因為聽說議場內人越來越少，想要回去看看裡面人數的情況，

所以前天晚上3/20的12點左右，又去立法院附近，

發現中山南路往青島東路的沿路，都被在場的社運組織拉了封鎖線，阻止路人接近立法院圍牆，

有志工阻止我接近，而且態度很兇狠，我只好假裝要離開但快速鑽入封鎖線，

同樣鎮江街往青島東路方向也被「反黑箱服貿」的志工擋住（在鎮江街口的7-11），

禁止我們往回走回立法院方向，形成立法院圍牆附近都無法通行，而且也無法進入側門裡面的廣場的現象。

立法院地圖如下：https://www.google.com/maps/@25.0439854,121.5204328,18z?hl=zh-TW

立法院側門在青島東路上，靠近鎮江街口。

他們統稱這些禁止通行的區域為「醫療通道」。

我在青島東路中間的天橋附近第一次被擋住，志工的態度很兇狠，而且很像要強推我離開，

我只好走遠一點，但突然彎身鑽入封鎖線，他來不及阻止，

我已經鑽進SNG車陣內，我朋友則被志工擋在外頭無法進入。

那瞬間不知道為何我覺得孤獨而恐懼，覺得這些在眼前的人明明應該是抗爭夥伴，

但卻不知是敵是友的氣氛很怪....

我單獨走往鎮江街路口的7-11(途中會進入立法院側門)跟我弟會合之後，想回頭去找我朋友，

卻又再度被兩位年輕女孩的志工阻攔。

我很生氣，我跟他們說：「你們並不擁有這裡的路權，你們沒有權力限制路人的行動！

你們是什麼團體？」

他們怯怯懦懦的想了10幾秒才說：「我們...反黑箱服貿的...」

我跟我弟開始跟他們理論，說：「你們這樣強制禁止會讓人都擠到立法院對面那側，

這樣對面人很擠也很危險不是嗎？應該要保持兩側的道路暢通。

你們只能規勸大家，但你們沒有限制大家移動的權力。」

他們沒有辦法反駁，只說：「我們...我們會跟『上級』反映...」

「上級」？這個字眼出現在學生為主的抗爭運動裡好像很異樣...

我那天跟學生們一起衝進立法院側門的柵門，一起衝進議場，

一起度過了那個被警方強攻的令人恐懼的夜晚，

從來沒有聽說過上級的字眼。黑島青在議場內發布防守的行動方針或整理環境的規勸，

大家自律的FOLLOW或自由的行動，都是一種抗爭中的默契，

大家都是各地自發來參與的，並沒有什麼上下關係。

而這些理論上也是自願參加的志工頭上有「上級」？這是一個怎樣的概念？

我只好拉著我弟再度強行闖過，他們又上前來攔。但結果攔不住我們，我們成功離開那個區域。

回頭走到立法院側門附近，跟我朋友電話連絡，由於他還是無法接近立法院圍牆這整個通道，

他只好走到立法院對面，被卡在人群之中緩慢移動。

我想時間寶貴，就想說等他的這段時間先進立法院側門裡面看看抗爭的情況如何，

想要進入時，門口的志工前來盤查我們說：「你們是工作人員嗎？這裡是醫療通道，只能送物資或工作人員進去。只能出不能進。」

我們理論：「你們是警察嗎？這邊的路權不是你們的，你們沒有權力限制路人的行動。」

他們其中一人說：「我是這邊的總指揮，我們要負責這邊抗爭民眾的安全。

因為最近已經有發現身分不明的滋事份子丟鞭炮甚麼的，所以我們必須管理進出。

而且裡面人數很多，進去會太擠，很危險。」

我們：「身分不明的人士？我們是前來參加抗爭的群眾，為什麼不能進去？」

他們：「裡面人數很多，如果大家都想進來，都擠在裡面的話，萬一有人受傷會很難移動。」

我們只好再說明一次，這樣限制大家通行，會讓人潮更壅塞不堪，

我弟開始說明根據流體力學，應該要保持空間的流動性，才不會讓對面更塞，

劃定這麼一大塊區域禁止通行，會讓其他地方更塞，也更危險。

他們又說：「你的建議，我們會跟『上級』反映。」

又出現上級這個字眼...我不知道這是秘密警察、便衣、還是官僚式的回答？

禁止路人的行動自由，這是自發性的社運會出現的行為嗎？

我弟氣不過就問：「你們哪個團體的？！」

說自己是總指揮那人頗神色自得的說：「我們是1985！」

原來就是讓洪案第一場抗爭一個半小時就草率結束的1985...

我們：「大家參加抗爭都是自律的行動，如果有人受傷，大家自然會自動禮讓道路。而你們不是警察也不是立法院公職人員，你們並不擁有立法院及周邊道路的路權，你們無權限制路人的行動自由和人身自由。請讓我們進去。」

然後我跟我弟就要往裡面走，總指揮跟旁邊一個志工聯手用肉身擋住去路，

強硬用手拉住鐵門阻止我們前進，雙方肢體有衝撞到，

總指揮還誇張的大喊：「叫支援！！！！！！」很像遇襲這樣，

但其實只有我跟我弟兩人，而我們只是想進去那個門...= =

然後就開始更激烈的爭執。

爭執了一陣，總指揮那人開始說，你們這樣的行為很危險，你看我已經被你們弄受傷，

然後露出手臂裡面一些根本看不太出來的刮痕或抓痕...

＝　＝我想說...你自己要硬抓著鐵門擋住我們去路的...

我弟大怒：「你受傷可以去驗傷阿！」 

總指揮也怒：「那你身分證字號給我！」

我：「你不是警察，你沒有權力盤查我們的身分。」

這時候開始有志工擔當白臉加入緩頰：「你們可以去旁邊排隊進來阿，我們5分鐘會放一次人，很快，真的。」

排隊？？？我從中山南路端進來青島東路，沿路只看到立法院圍牆一路都是封鎖線，哪來的排隊動線？

他指著青島東路柏油路面上大家靜坐的區域說：「請坐在那裡排隊。」

我覺得很懷疑，因為我們在立院圍牆的人行道上，而群眾坐在馬路上，

馬路和人行道之間拉著封鎖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這是排隊進場的動線？

而現場也完全沒有指示跟宣導說可以排隊進入立法院側門，他們只是不斷禁止路人接近側門。

但我的確看到他們有放人進去，不知道那都是他們的志工，

還是他們只放他們允許的特定人士或團體進入？這我就不得而知。

而且他們說因為有滋事份子，所以要管制進出，這也很不合邏輯。

因為他們並沒有搜身要怎麼防止所謂危險的物品或危險的人物進入？

而實際上他們也沒有權力做搜身，那他們的管制進出又有甚麼維繫安全上的意義？

在我看來只是讓前來抗爭的群眾很難接近立法院，

讓裡面可以支援黑島青的癱瘓立院行動的人越來越少而已。

這時候又有第三個人加入，言談舉止就好像在說明自己比這兩個人層級更高，可以跟他談。

我弟說：「前幾天我有來都沒有這種管制，為什麼今天你們1985來，就開始管制？」

他強調：「前幾天開始就有管制，你真的都有來嗎？我這幾天都在台上演講，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們整個啞然失笑..........

到底為何我們參加抗爭需要知道你是誰，需要被你限制行動？＝　＝？

這位大哥你是藉由社會運動變成了明星了嗎？

我們只知道我們有行動自由，為何要被你剝奪？

抗爭的焦點到底是在合力想辦法癱瘓政府運作，強迫政府回應國民的訴求，

還是在於禮貌合群的遵守你們1985的規定和管制行動？

總之，連續三人來也只是講一大堆理由拖住我們的行動，在我聽來真的很像禁止進入的藉口，

這時候我跟我弟都已經失去耐性，就喪氣的放棄回家了。

整個過程，我不能理解的是，這是屬於用路人每個人的道路，他們到底憑什麼禁止我們的行動？

不管是公民1985，還是反黑箱服貿的志工，他們不是警察，也沒有權力管理立法院的路權。

他們這兩個社運組織跟我們抗爭個人的地位應該是平等的，我們沒有任何義務遵守他們的規則。

他們這樣強硬的管制行為，跟沒有穿制服的警察有甚麼兩樣？

如果我們願意配合動線，是我們的體諒，如果我們不願意，則是我們的人身自由。

還記得那個奮起的夜晚，我們可以在警方的站崗下用肉身衝撞進立法院，

卻竟然在社運團體的「看守」下，無法用語言溝通進入立法院後門。我真的覺得非常荒謬。

另外一位網友Johnny Fan也遇到類似的情況。

他號召自主的抗爭行動，也被1985的人管制，

而且1985的糾察還說要問過黃國昌的許可？也許黃國昌也是一種「上級」？https://www.facebook.com/fanfanvanvan/posts/1020303895951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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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回家後冷靜細想，會不會真的有排隊動線，只是我們沒發現？

為了避免誤會1985，所以我昨天晚上(3/21)又去了一次 。

這次中山南路往青島東路這側的封鎖線志工，態度和緩很多，

但是奇怪的是，我跟他們說：「有志工跟我們說可以排隊進去立法院側門，請問排隊動線在哪？」他們都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說：「可以排隊入場...？我們沒有接到這種指示耶...」不過他們放我進去封鎖線，要我可以去試試看。

然後這次我就比較順利的走到立法院側門口，不像昨天那種令人窒息的肅殺。

這次門口志工也擋住我的去路，說這邊是醫療通道，我說有志工跟我說可以排隊進場。

他還想要多說甚麼阻止我，突然被另一個志工拉開說：「我不是叫你要靠邊嗎...」我就趁機混進場了。

在我眼前，就是昨天不得其門而入而無法得知的「真相」。

我環視整個議場外的廣場，的確裡面有很多席地而坐的群眾，感覺是國高中生居多。

現場有一個被群眾圍繞的圓形空間，裡面站著主持人，

他們好像在玩隨機抽人上去發表針對服貿議題感想的活動...

學生們都慷慨激昂，說自己去國外旅遊遇到中國旅客來嗆聲說：「我們中國人一個人一口口水就可淹沒你們台灣！」「我跟我們朋友大聲的反嗆說我們是台灣人！！不是中國人！！」然後獲得全場熱烈掌聲。

連續好幾個人上場都是說參加這個抗爭認識大家是一輩子的榮幸之類的，然後又是熱烈掌聲。

我坐下來聽了一個多小時，言論品質和內容都跟場外青島東路舞台上的非常相似，就是在說中國旅客在海外或在台灣如何如何機車(事實上我在日本三年根本就沒有遇過這麼機車的中國人)，參與抗爭很光榮，一定要有民主和自由，等等...

但左聽右聽就是沒有甚麼真正觸及服貿目前協定內容裡面的問題，例如哪些產業會受到影響，應該怎麼修正，或者是觸及這場抗爭的訴求是要求政府怎樣的改變。總之就是一場興高采烈的活動參與心得分享會。

我在現場百無聊賴，於是繞來繞去想看看有甚麼破綻可以讓我摸進議場，但當初我們第一批人衝進擠破玻璃的側門玄關樓梯，被1985和反黑箱服貿的糾察占據，糾察擋住我，說那是他們的休息區域，禁止接近。

然後往議場正門和後門的通路都被警察團團守住，議場內部走道、窗戶也都有警方看守。

我想到之前聽說議場內越來越少人，不知道黑島青在裡面是甚麼狀況，需要甚麼支援....再看到近在咫尺的議場外廣場這些開開心心來參與「抗爭同樂會」的人們，感覺到極大的溫度差...

很像是你被包圍，同時被你的抗爭伙伴和警方團團圍住，然後沒有人伸出援手，各做各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我失望的再度走出立院側門回到青島東路上，看到專注聆聽舞台上面心得分享和精彩藝文表演的群眾，一大群一大群靜坐的群眾，在立法院外圍散步去向小攤販買吃食的群眾，在立法院正門廣場聆聽台獨演說的群眾....

這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然後，想到烏克蘭抗爭想到土耳其抗爭的畫面.......................

我真的無話可說了。

我不知道黑島青的努力能夠達成怎樣的效果...

但絕對不是為了舉辦這些大型的心得分享、演唱會和什麼園遊會。

立法院外這些被允許擺攤的小攤販（居然沒被任何警察取締難道沒有人覺得奇怪？誰敢去警察那麼多的地方擺攤？難道是被邀請而來？），彷彿就暗示了執政當局對這場抗爭的定位：一場萬人同樂會。

根本不需要強力的警力支援或驅散民眾。

因為台灣國民本身，或是掌握了立院周圍的群體行動的社運團體1985和反黑箱服貿，

都不會帶給當局甚麼樣的威脅。

你想要熱血演說餵給你熱血演說，你想要台灣獨立餵給你台灣獨立，你想要討厭中國餵給你討厭中國，你肚子餓想要吃的現場都有提供，你想要靜坐中不會無聊餵給你表演............................

然後呢？抗爭呢？抗爭在哪裡？

支援議場內癱瘓行動的做為在哪裡？

台灣對抗爭的認識就只是辦一場大型園遊會。

台灣人對國家暴力，對政府強暴民意的反抗行動，就是到抗爭現場旁觀，

觀賞別人餵給他們的資訊和熱食，然後以為自己已經做了思考、做了行動、做了抗爭、做了支援的努力、做了敦促改革的努力。

連1985這些「學生團體（？）」正在代替警方執行的自主戒嚴管制，舉辦的分散抗爭注意力的嘉年華會，

都無法去衝撞，或者，最底線的去進行思索和質疑的台灣人，我們期望這些人一起衝撞政府體制？

我真的累了....................真的。

這是我最後一次，寫關於反服貿抗爭的長文了。

我覺得我們徹底的輸了。

附圖是我們在現場看到，少數有訴求的參與民眾。

這位很像進藤光的青年自己製作了標語：「退回服貿。逐條審查只會逐條通過。要馬下台。服貿協議沒有共識，改革國會全民共識。」

還有另外一位我在網路上認識的大學長，聽了我的故事，決定要發起一個反抗社運自主戒嚴的活動，

他在監察院外頭的馬路路口號召了5~6個人以靜站方式表達公民不服從的精神。

非常感謝他。

不過我本人也只小小的聲援了不到半小時..真的很抱歉。之後我就在青島東進行上述的田野調查了。

本來期望更多人會加入我們的不服從活動，但這種沒有組織、沒有背後有力支援的自主抗爭或自主活動，可能就是很難吸引人群吧...

暫時就先這樣吧。

我的熱血，也暫時消耗殆盡...............我想是因為失望，深深的失望。